泠洌的风游走在半山腰处,习习吹拂发梢,韩信的刘海被轻柔地扬在眼前。他动了动眼睑,睫毛梳勾在发丝间,视线里的脸庞变得模糊不清。

刘邦伸手未触,韩信才恍惚地回神将红发往耳际拨去,一双澄清锐利的眸子,躲闪地望向刘邦背后如墨的漆夜。冉冉飘摇的三四只孔明灯和地上亮窗交辉,骤冷的夜晚忽也热情洋溢,一派岁月静好,盛世祥和。君主略带怜爱的浅笑,被隔纸燃烧的油火照亮半边,精致的五官随着愈发分明的轮廓显得更为漂亮。这个距离不足两个拳头,纤毫哼笑之声都能被韩信敏锐地察觉。

刚刚风起时刘邦便笑了一次,而第二次则是拖延了很久似的,待他决眦远眺千里宫阙时,才拖沓地从嗓里窜出声带笑的气息。

这并非将军所想,刘邦因韩信的发愣,而小题大做揶揄两回。或许第一次如此,而第二次刘邦则是自嘲,自己将上阵杀敌的将军当作那伶人小姐似的打量——还狂痴入了迷。他承认胸腔间那颗跳动的活物,舔舐欲望着了火,但不承认他将韩信归入窈窕美女一类,可以随性拥怀上塌的轻薄莺燕。

飞升的灯盏笼起一层温暖的光圈,点不明刘邦深不见底的眼穴。就像任何柔软的情感都触碰不到刘邦冰渊下的寒心。

韩信穷尽了身上所有的视力,耗竭了任一份缱绻的情感,逆折风向,如泉奔涌地归向刘邦的侧脸。他也有欲望,欲望挣脱了白昼之必要规则,钻入黑夜之必然渴求。他觉得脑袋混沌不堪,亦有五彩斑斓的星子闪耀。观望天下清平早已不足为赏风独处的借口,放那稀疏油灯不过是暗涌的在意欲盖弥彰。

他愿和面前的人像恋人一样的牵手,拥抱,接吻,甚至是他穷极遐思尚未念及的深宫云雨。

忍——他不想忍了。一俟刘邦转首,他就要为自己流的血受的伤,一个来自君王交代。

风又起,又止。

悬而未决,决而悱恻。

韩信凝视刘邦的侧脸,目光强硬而哀伤,如平波缓进的燃火拜访了万丈冰封的心门。刘邦不知如何收场,便保持姿势,扬头假赏星汉绵长。

是心动,盼短暂的风止,也凝固永恒流逝的时间。

这般拖沓也好,刘邦想,失望的前面总是有无限可能。

终究这一望,近在咫尺,又遥不可及。


*想法出自冯唐的沉溺。见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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